兰州，黄河穿城而过，滚滚向前。

晚上八点天还没黑，吃完拉面、喝完三炮台的兰州人，走进黄河边的兰州音乐厅，听甘肃交响乐团演一场贝多芬音乐会。

中国音乐家协会交响乐联盟“指挥公益计划”第二期牵线，让“00后”指挥家金郁矿与甘肃交响乐团相遇。半年前收到金郁矿发来的曲目单，看到贝多芬的《降B大调第四交响曲》和《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不少乐手感到压力：曲目太难了。

擅演歌剧和当代作品的甘肃交响乐团，少有机会演古典作品。乐团上一次演贝多芬，要追溯到三年前。无论对金郁矿，还是对甘肃交响乐团，这场贝多芬音乐会，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兰州，黄河上的中山桥

一次指挥与乐团的“双向奔赴”

金郁矿在演出前一周抵达兰州。第一天排练，乐手们的表现就让他感到惊喜。原来，为了这场音乐会，乐团已经提前练习了一个月。甘肃省歌剧院副院长董青说：“乐手们心里都铆着一股劲儿，想借这个机会把这两部作品拿下来，挑战自己。”

因为要演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乐团没有合适的小提琴独奏，于是金郁矿将自己的好友李秉璋带来了兰州，上半场担任独奏，下半场担任乐队首席。李秉璋师从俞丽拿，是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交响乐团首席，独奏和乐队经验都很丰富。

李秉璋演绎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从5月5日起，金郁矿指挥乐团进行了两天的分声部排练，然后合排。“乐团对乐谱的版本，弓法的设计都有要求；乐手们都非常谦逊，愿意学习和交流。效率非常高，一天一个样，我和乐手们都为这种变化感到开心。”

在金郁矿看来，指挥的工作从来不是将自己的意志付诸乐团，而是一种“双向奔赴”，是彼此的碰撞。“是你带着你的想法来，我带着我的想法来，我们彼此聆听和交流，一起成长，这才是音乐最有意思的地方。”

每天排练完，总是有许多乐手来跟李秉璋交流弓法和技巧。“虽然时间很短，但每天我们都在往前走，离我们心目中的贝多芬越来越近。”李秉璋说。

5月9日，演出前最后一次联排。结束的时候，乐团爆发出一阵欢呼。“就像正式演出的感觉一样，大家拉完都很尽兴。”金郁矿说。

坐在观众席里的董青，眼含泪光：“克服困难之后，大家呈现出来的状态，精神面貌都不一样，每个人心里都很激动，因为我们做到了。”

甘肃省歌剧院副院长董青向金郁矿颁发指挥公益证书

5月10日，演出当晚，乐团开足马力，大家都沉浸在贝多芬的音乐之中。在金郁矿看来，这是排练一周来，乐团表现最好的一次。

“我认为，好的音乐，最关键的不是乐团的名气有多大，乐手有多少从名校毕业，音乐的本质是人与人的连接。在兰州的这一周，我明显感觉到我和乐手们产生了连接，我们在一起建立一些东西。这是一个非常快乐和美妙的过程。”金郁矿说。

演出结束后，许多乐迷、琴童还迟迟不愿离开，走到台前与金郁矿、李秉璋合影，请他们签名。一位乐迷说：“这是一个动人的贝多芬之夜。这一夜，甘肃交响乐团不一样了。”

董青兴奋地说，这是甘肃交响乐团“里程碑”式的一场音乐会。“它给我们带来信心，下一步，我们希望能推出自己的乐季，让乐团职业化程度往上走一步。”

演出结束后，金郁矿被乐迷团团围住

“00后”音乐家“圈粉无数”

参与“指挥公益计划”第一期的大都是资深指挥家，金郁矿、孙一凡等“95后”“00后”指挥家为第二期注入新鲜血液。

第一次见面，甘肃省歌剧院副院长孙中伟没想到，金郁矿和李秉璋都如此年轻。“两个人都只有24岁，但第一天排练完，他们就‘圈粉无数’，乐手们对他们的评价非常高。年轻一代音乐家敢想敢做，有开阔的视野和活力。”

虽然年轻，但金郁矿已经指挥过上海交响乐团、广州交响乐团、深圳交响乐团、杭州爱乐乐团、昆明聂耳交响乐团、贵阳交响乐团等众多乐团。

“每个乐团都有自己的传统、自己的个性。兰州人的热情，你一定能在他们的快板乐章的走势里听出来。”金郁矿说，“中国各地的交响乐团发展并不平衡，中国音协交响乐团联盟的意义，就是解决‘信息差’的问题，把优质的资源整合在一起，给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乐团。”

中国音协交响乐团联盟秘书长何大耿与金郁矿、李秉璋

2020年，金郁矿发起创立了新古典室内乐团，乐团成员几乎都是“00后”，来自世界各地知名音乐学院，不少已在古典音乐世界崭露头角，李秉璋就是乐团首席。他们在余隆工作室和上海交响乐团联合推动的青年音乐家孵化项目“青鸟计划”中起步，羽翼渐丰，走向全国各地。今年夏天，新古典室内乐团将在中国五个城市巡演。

一站上舞台，他们就撕掉身上“年轻人”的标签。“不能说我们年轻，缺乏经验，就可以犯错。站上指挥台，就没有年龄，只有职业音乐家的标准。”金郁矿说。

金郁矿与甘肃交响乐团

但私下里，他们也和所有年轻人一样，热情，好动，对世界，对生活充满好奇心。金郁矿和李秉璋约了三四年的“篮球局”，这次在兰州实现了。某一天排练后，他们在甘肃交响乐团篮球场上“单挑”了一次。李秉璋还是一个资深足球迷。“如果我没学音乐，我一定会成为足球运动员，我爱足球超过爱音乐。”

5月10日演出完，金郁矿和李秉璋终于有空去黄河边走走，爬上兰山，仰望满天星河。

金郁矿感慨：“我想，如果今晚，贝多芬来听音乐会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在中国的甘肃，在黄河边，有一群人这样演绎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