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一美术馆迎来“花神”——提香《花神》领衔的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威尼斯画派珍藏展。

威尼斯这座由运河、岛屿和无数桥拱串联的城市，阳光明媚，热情似火，与佛罗伦萨、罗马这类文艺复兴盛期的内陆城市比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威尼斯画派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绘画学派之一，兴起于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的威尼斯共和国，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主题选择而著称。比起稍早些的佛罗伦萨文艺复兴盛期的艺术，威尼斯画派更关注世俗题材，基调为享乐主义。在题材上，除了精准的肖像画，还有表现人物群像和复杂故事背景的场景，画面更为活泼且有戏剧性。在风格上，威尼斯画派的色彩和对光影的表现也颇具感染力，为意大利艺术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影响了欧洲后来的艺术发展方向。

由于当时佛罗伦萨公国走向衰落，很多佛罗伦萨艺术家北上来到威尼斯，其中包括米开朗琪罗。而威尼斯那富庶而自由的氛围，也给当时的艺术新发展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和启示。

本次展览中，尽管展厅为保护画作、提高观看体验而调暗了灯光，但暗调的环境仍难掩《花神》“繁花锦簇”的光芒——艺术家并未描绘出哪怕一朵花，却让我们感受到盎然的春意；尤其是对比提香在另两幅颇负盛名的作品《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酒神巴库斯与阿里阿德涅》中对背景山水和人物群像动态的描绘，我们就知道一幅杰出肖像画的魅力源于何处。它并不在于色彩的繁复堆砌，而是在于如何精准、克制地表达与使用色彩。

提香《花神》局部

提香是人才辈出的威尼斯画派的灵魂人物，被后人誉为“群星中的太阳”，是曾让米开朗琪罗“感到威胁”的后辈。提香在青年时代就已功成名就，他不仅有天赋，也非常勤勉，擅长各种题材，能发展出一些自己独创的“套路”，又能在“套路”里做文章。他画权力无边的王者贵族，也画普通的美丽少女；既对宗教题材全力以赴，也能在神话故事中天马行空。

提香的色彩为何有魔力？因为他画得真实且美。在他之前的时代，可能人们从未想过色彩还能发挥如此效果。就说文艺复兴三杰时代，达·芬奇在绘画中发明了科学透视，还发明了独创的肖像画技法成就《蒙娜丽莎》，尤其是开创了肖像画的一种新时代，在肖像画背后描绘了真实的自然山川；拉斐尔将“新柏拉图主义”运用于宗教题材的绘画中，昭示了文艺复兴人文精神的觉醒在绘画中的体现；米开朗琪罗则将人类的肉体之美通过绘画、壁画和雕塑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提香的时代之前，色彩只是作为构图的辅助，而从未想过色彩也能起到成败的关键——色彩并不是五颜六色的拼盘，也不是素描的填色，而是能体现可感而真实的人物与自然的独立语言。

“真”是“美”的前提，可以参看同场展出的另一幅提香名作《托马索·莫斯蒂肖像》。乍看之下是黑灰肃穆的色调，画中人一身黑色置身于黑色的背景，如此大面积的黑色运用很容易让人物被画面“吃掉”。但提香却让画中人如此生动鲜活，当观者站在画作前，能看到黑色的不同层次，甚至还看得到鼻梁与鼻翼的细微毛孔，这便是我们能在艺术作品中感受到的移情，这种审美效果是通过笔触的肌理和色彩的精妙共构的。

提香《托马索·莫斯蒂肖像》

如此，再来看《花神》，那种光晕也是色彩本身所带来的光辉，如雪的肌肤和秀美的金发，每一寸光泽都在诠释青春之美。她显然不是拉斐尔笔下有着圣洁光辉的圣母，她是平易近人的姑娘。这也是提香肖像画的一个创新：他不仅画身边认识的人们，在绘画处理上也有意将前景的视线拉低到几乎和画框齐平，使人物真实、平易近人且耐看——耐看的综合效果就是像打磨的珍珠般的质感。以至于后来有研究指出，提香在颜料中可能还加入了碾碎的玻璃。

提香的这种对色彩的运用和肖像画范式，对后来巴洛克艺术杰出代表鲁本斯和一批英国宫廷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比如他的另一幅代表作《查理五世骑马像》，画中标准的帝王骑马范式后来泛滥于17-18世纪的英国画派以及整个巴洛克时期，观众在欧洲一流博物馆都能见到很多这样的作品。而查理五世，这位后来一手缔造了西班牙“日不落”帝国的皇帝，在提香笔下安谧平静的构图中显出云淡风轻的气质，但人物内里的坚韧、冷峻和高傲却慢慢渗透而出，这种处理手法也是文艺复兴末期留下的最后一抹古代光辉。

本次展览展出的作品当然不止提香，“末代光辉”的威尼斯画派也有很多大师的精彩佳作熠熠生辉，同场呈现可以比较一下不同艺术家对色彩和构图把控的差异性。展出作品的题材也比较广泛，涉及神话史诗、战争题材。尤其是委罗内塞的《穿越红海》，已经有了后来19世纪浪漫主义的苗头，考虑到这幅画的创作年代，它实在不可谓不领先。

另一位令人惊喜的重磅画家乔尔乔内也来了，虽然只是一幅小作品，但其构图和技巧让人想到其最著名的作品《暴风雨》。乔尔乔内不仅在威尼斯画派，更是在整个艺术史上都是独特的存在，他具有创新和实验性的精神，并赋予作品哲思和谜题一般的开放性叙事。正是这种独特的手法让他的《暴风雨》显得迷人。本次来上海的《摩西的考验》亦埋入不少谜题和隐喻符号，供观者寻找与解答。

乔尔乔内《摩西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