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章因其独特纪念意义正成为展览、展会的标准配备，一批无意看展览却热衷打卡盖章的人随之活跃，部分场馆、展方也把盖章视为吸引客流的新热点，网上甚至还出现“代盖章”类服务。

喧宾夺主的盖章，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上周，市民周先生前往闵行博物馆参观了颇有人气的“万历那年——明十三陵万历文物特展”。文创区盖章的地方，人群排起长队。有人掏出一沓明信片，逐一盖上现场的章；有人带着孩子，手把手教他们如何盖章。“因为一些人盖章时间太久，排队要等十几分钟以上。”周先生回忆，工作人员也只得上前帮忙。

随着盖章热兴起，原本手起章落就能完成的盖章出现了各类“升级版”，套色章是其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闵行博物馆在这次特展上就推出了以展出的凤冠为图案的套色章，共有五枚：敲下第一枚，纸上留下隐约有凤冠轮廓的黄色痕迹；第二枚盖好，部分地方有了“点翠”；随着后面三枚章逐一盖上，一顶颜色丰富、轮廓清晰的凤冠图案就印在纸上。

“盖套色章需要技巧，更耗时间。”文博爱好者陈昕也发现如今套色章越来越多，但这样复杂的章需要技巧，否则很容易前后图案移位甚至上下颠倒。“很多展方会提供镂空的模具，刚好卡住章，防止盖偏。”即便如此，盖套色章仍比原先盖普通章要花更多时间。周先生看到的现场盖印套色章，即使相对熟练也要一分钟左右。盖章的桌子上贴着“每人每次限盖三次”的提醒标志，但“还是有人不守规矩”。

“盖章刚开始兴起，大家是为了参观展览后留下痕迹；但现在很多人把打卡当成了目的。”陈昕注意到，如今不少文博场馆举办新的展览，就会有人询问“是否可以盖章”，一些收费展览还有人咨询“不看展览能不能盖章”。在社交媒体上，还有人专门设计“集章攻略”“集章线路”，以最经济高效的方式盖尽可能多的章，马不停蹄的时间表上并没有空白留给参观展览。

社交媒体上的“集章攻略”

“很多展览的章设计很精美，但为盖章而盖章，我觉得是本末倒置。”另一位文博爱好者葛先生此前在浦东美术馆也发现，几个同时进馆的观众直奔文创商店而去，后来才发现他们是去盖章的。此后他也留意到，这样的景象几乎会出现在每一个热门展览上。“我身边有文博爱好者集章，还会在旁边写下盖章信息和参观感受，多年后翻阅也许会想起当时的场景。当门票被手机二维码代替，盖章确实是留下痕迹的一种艺术化方式。”但他不理解：只是为了盖章而去，又能留下什么呢？

一些场馆、展方也在迎合打卡盖章的趋势。上周末上海举办的一场大型展会上，记者看到有展商的柜台上摆了15枚印章以吸引观众。不少文博场馆如今在举办特展时，会推出专门设计的印章，业内人士表示这是“增加观展的互动性，也吸引更多人前来”。在浦东美术馆记者看到，刚刚落幕的提森-博内米萨国立博物馆画展和正在举办的刘香成摄影展、曾梵志个人展和徐冰《引力剧场》都有专门的印章。“不管观众的目的是什么，先把人气聚集起来，总有人会因此接触甚至喜欢上展览的内容。”一些业内人士也直言，尽管博物馆热席卷全国，但客流量冷热不均，“用大众喜欢的方式吸引流量，没什么可苛责的。”

盖章成展会上吸引观众的一大“利器”（简工博摄）

“盖章确实是吸引我前往的一种手段。”从事艺术教育工作的乔亦从小学习绘画，“非常喜欢精心设计的图案”。“比如北京西路上的毕加索艺术中心，把毕加索名作《梦》做成印章，虽然是收费展而且版画居多，但我还是被吸引了。”市民刘先生也是被社交媒体上流传的上图馆藏汉碑善本展的印章图案所吸引直接前往，“把这些精美的图案做成便利贴或明信片，是提升生活仪式感的一种方式。更何况它引导我发现了一场品质颇高的展览。”

盖章热之下，一些人将其做成了生意。上周上海举办的一场展会上，多个展商带来数枚图案繁复精美的印章，吸引集章族前往，但必须消费达到一定金额才能解锁一枚印章。“我是为了盖章硬凑了几张能用的东西。”现场有消费者坦言。

而此前在浦东新区世纪大道一个商业广场举办的一场以“传统手绘”之名的展览上，家住世纪大道的胡先生前往参观发现，入口处设置了两个盖章区域，不观展就可以盖章，但自带纸张须10元可盖一枚印章，现场购买卡纸或集章本则不限盖章次数。两个展区很小，展品全是复制品及少量矿物颜料原材料，但盖章点遍布展览，还有工作人员监督盖章本子是否为自带，“这算什么展览？完全是以展览之名用盖章赚钱。”胡先生回忆，看完两个展厅一共用了10分钟，等朋友盖章却用了半个多小时。

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有人专门出售盖有热门展览印章的卡片、导览页等。闵行博物馆“明十三陵万历文物特展”普通款全套印章35元，如果包含一张明信片则需45元。另一款包含帆布包和盖章的卡片和导览册，则开价200元。在网上，国内各大博物馆盖章本、卡片等都有销售，还有可定制的“代盖”业务。

二手交易平台上有闵行博物馆印章等商品

“虽然盖章广受欢迎，但始终是展览、展会的衍生品。”据业内人士介绍，国内外展览、展会都有提供盖章服务，但盖章应与展览或产品主题相呼应，为主题服务。以东京国立博物馆为例，馆内有专门区域提供日本浮世绘盖章服务，大大小小的印章分为动物、植物和吉祥符号等各种元素，还有这些元素的代表意义介绍，提供范例组合让观众了解绘画的组合，鼓励观众组合创作。

乔亦记得上博举办过的“玉楮流芳——上海博物馆藏宋元古籍展”提供的印章，其中字符和图案都来自展品，“盖章本就是展出古籍上就有的元素，有部分展品就是和盖章一样印的，这样的互动超越了‘集章’成为展览的延伸。”刘先生也很喜欢上图馆藏汉碑善本展的印章，“除了图案本身有典型的汉代古朴之风，碑拓与盖章本身也相互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