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7月7日，美国政府宣布向乌克兰提供新一批军事援助，其中包括被多国禁止使用的集束弹药。此举随即引发大量关注，国际社会普遍担心对乌提供集束弹药可能造成更大规模伤亡乃至人道主义灾难，美国的许多盟友也纷纷对美国此决定表示反对。与此同时，据外媒报道，部分西方国家正在北约峰会召开前夕加紧敲定对乌安全承诺。有分析认为，美盟友愈发担心对乌长期援助将带来高昂代价。

当地时间2023年1月9日，赫尔松地区，乌克兰士兵使用美国提供的M777榴弹炮向俄罗斯阵地开火。视觉中国 资料图

美国之所以做出提供集束弹药的承诺，出于其对俄乌冲突结果的设想。上海外国语大学欧盟研究中心主任、上海交大国家战略研究中心特聘高级研究员忻华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美国的心态是希望通过援乌尽可能地拖住和消耗俄罗斯，且要将俄罗斯打得一败涂地，不仅希望俄将其控制下的（乌克兰）领土尽数归还，还希望将普京政府彻底击溃。”

这与其欧洲盟友设想的结果并不契合，但欧洲国家也并没有做出反对的强硬姿态。对此，忻华表示，考虑到美国主导着俄乌战场走势，而欧洲战略安全格局的构建也离不开美国的认可与支持，因此对美的表态比较委婉含蓄。

目前，鉴于乌克兰难以实现“入约”梦，即将召开的北约峰会仍将着重强调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经济支持等其他承诺，其目的则是在乌克兰难以于本周峰会获得“入约”承诺的情况下为乌提供一个更持久的“团结信号”。

杀伤力巨大，多方反对向乌提供集束弹药

集束弹药最早应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一种将多个小型炸弹集合在一起的弹药。此类弹药通常在空中解体，将小型炸弹散落至目标区域，打击范围广、杀伤力巨大。此外，由于集束弹药“哑弹率”高，一些弹药可能残留下来，多年后仍可被引爆，对平民造成严重伤害。2008年，超百个国家签署《集束弹药公约》，明确禁止使用集束弹药。不过，美国、俄罗斯、乌克兰均未加入该公约。

美国对乌集束弹药援助一经宣布，便受到乌克兰方面的欢迎。据路透社7月8日报道，乌克兰国防部长列兹尼科夫表示，集束弹药将“有助于挽救乌克兰士兵的生命”，将严格记录该类弹药的使用情况，并与合作伙伴交换信息。此外，列兹尼科夫承诺不会将集束弹药用于获得国际承认的俄罗斯领土，只会用于解放乌克兰“国际公认被占领土”。

但乌克兰的承诺并未打消国际社会的疑虑。7月7日，联合国秘书长副发言人哈克表示，联合国反对在俄乌冲突中使用集束弹药。俄罗斯驻美国大使安东诺夫8日称，美国的挑衅程度“超出极限”，使人类更接近新的世界大战。

而在北约内部，美国的多个欧洲盟友也对向乌提供集束弹药表示反对或担忧。据路透社报道，西班牙国防部长罗伯斯7月8日接受采访时表示：“西班牙坚定承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交付某些武器和弹药。我们对集束弹药说不，对乌克兰的合法防卫说是。”她同时强调，对乌提供集束炸弹的决定是由美国政府而非北约做出的。

同日，英国首相苏纳克也表示将继续支持乌克兰，但作为《集束弹药公约》的签署国，英国决心履行承诺，也“不鼓励”使用集束弹药。“我们将继续支持乌克兰，但我们已经通过提供重型作战坦克和远程武器做到了这一点。”苏纳克说。

另据塔斯社7月8日报道，意大利总理梅洛尼表示，意大利将遵守《集束弹药公约》，禁止生产、转让和储存集束弹药。她同时强调，在大西洋联盟的价值观框架内，意大利希望该公约的原则能够得到普遍适用。

与上述国家相比，法国、德国表态则更为微妙。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法国外交部发言人勒让德8日表示，法国“理解”美国“为协助乌克兰进行合法防卫而进行的调解”，但法国不会生产或使用集束弹药。而德国总统施泰因9日在接受电视台采访时则表示，德国禁止使用并反对提供集束弹药，但在这一问题上，德国“不应干涉美国”。

忻华表示，欧洲多国反对美国向乌提供集束弹药，其最大的担心在于俄罗斯的残酷报复，而非出于对人道主义问题或经济代价的考量。集束弹药杀伤力巨大，乌一旦使用，可能造成俄方伤亡惨重，并刺激俄使用更加强力的战术核武器予以回击，造成战场上的更大伤亡以及欧洲的核污染问题，这是欧洲所不希望看到的。

忻华进一步分析道：“西班牙、英国和意大利等国不是真正主导欧洲战略安全合作的总体架构的国家，因此在表达意见时较为坦诚。而法德尽管对美的决定不太满意，但考虑到美国主导着俄乌战场走势，而欧洲战略安全格局的构建也离不开美国的认可与支持，因此对美的表态比较委婉含蓄。”

西方加紧敲定对乌安全承诺，专家：长期援助比“入约”承诺容易

在宣布向乌提供集束弹药后不久，拜登随即开启其欧洲行程，准备参加即将于维尔纽斯举行的北约峰会。据POLITICAL报道，拜登助手透露，拜登将于北约峰会发表重要讲话，强硬敦促西方加倍支持乌克兰，以便乌获得足够武器及装备，在冬季到来前“取得真正的进展”。

然而，在乌克兰反攻进展低于预期的情况下，长期对乌援助带来的高昂代价已经引发美国盟友愈发强烈的担忧。前英国驻俄大使馆国防武官福尔曼9日对《卫报》表示，拜登“误读了俄罗斯的意图，过分渲染了冲突扩大的风险”。他说：“让乌克兰既不在北约之内也不在北约之外，将使俄罗斯更加大胆。”

同时，在美国内部，越来越多的共和党人敦促拜登停止向乌克兰提供“无节制”的援助，而这反过来又引发了整个欧洲更为深刻的担忧，因为一旦共和党获得明年美国大选胜利，美欧援乌的联盟或将随之破裂。

在包括集束弹药在内的对乌援助的分歧背后，是美欧对俄乌冲突结果的不同期待。忻华分析称：“美国的心态是希望通过援乌尽可能地拖住和消耗俄罗斯，且要将俄罗斯打得一败涂地，不仅希望俄将其控制下的领土尽数归还，还想将普京政权彻底击溃。而欧洲的心态是不能让俄占领乌东的目标完全实现，但可以接受克里米亚归属、俄阻碍乌向西方靠近等其他问题。因此，法德等西欧主要国家支持乌克兰的意志整体而言不如美国强烈，对俄乌战事并非真心实意地鼎力支持。这种分歧无疑会给跨大西洋关系带来阴影，但美国在乌克兰问题上拥有主导权，法德等国政治精英最终不论对美国有什么怨言，仍会被美国说服。”

对西方国家而言，与允许乌克兰加入北约相比，向乌提供长期支持仍然是更为现实的选择。忻华认为，如果允许乌克兰加入北约，会导致美欧与俄“迎头相撞”，招致俄的强烈愤怒和报复，导致欧洲战略安全环境急剧失控。与之相比，持续援乌更易实现。“一方面，这将使乌克兰能够坚守战场，另一方面则能将俄拖入持久的消耗战，使俄的综合国力和发展潜力受到持久的损耗和破坏。”忻华表示。

当前，北约内部许多国家认为，在俄乌冲突仍在持续的情况下，乌克兰无法“入约”，但北约东部国家则希望尽快推动这一进程。鉴于各国分歧仍存、顾虑众多，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乌克兰难以在此次北约峰会上实现其“入约”梦。

有消息人士向POLITICAL表示，正因如此，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等北约主要国家正在“最后一刻”进行“高级别的”、“疯狂的”谈判，希望在北约峰会前敲定对乌安全承诺。据一名北约高级官员透露，该承诺的内容最终可能仍然是此前已承诺过的武器、装备、训练、资金和情报援助。该官员表示：“这基本上是对乌克兰的一个保证，我们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他们的武装部队提供装备、资助、建议和训练，使他们拥有一支威慑力较强的部队，能够应对未来的任何侵略。”但他同时强调，此类支持的许多具体细节将留待以后讨论和处理，由每个“感兴趣的国家”与乌克兰进行双边对话，确定各自承诺的内容。

在这样的情况下，忻华表示，“总体来看，俄乌战事不会很快结束。双方仍将不断拉锯，不会迅速出现全局性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