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12日，法国总理博尔内在巴黎参加选后集会。

7月18日，法国国民议会正式开启对政府购买力法案的审查。购买力问题是法国人最关心的问题，曾在马克龙总统的第一任期内引发了旷日持久的“黄马甲运动”，也是今年总统竞选和议会选举中反对派攻击马克龙的焦点。

然而，由于马克龙所在的中间派联盟在6月份的议会选举中失去了绝对多数席位，本届政府要想通过这项饱受争议的法案，变得更加困难。目前法国议会内部形成了由总统所在的中间派联盟、左翼政党联盟和极右翼政党三足鼎立的政治格局，购买力法案能否顺利通过，将取决于主要反对派们的态度和选票。考虑到博尔内领导的新政府刚在上周挺过左翼联盟对其发起的不信任动议，而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又是一贯的“不妥协者”，因此本来预料未来几日的议会讨论并不乐观。

出人意料的是，上个月的议会选举中的“黑马”——创下89席历史最好成绩的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却在此前抛出言论，对政府表示出一定程度的支持。在左翼对手大张旗鼓对抗政府的时刻，极右翼政党却另辟蹊径，选择了一种理性务实的建设性反对派策略，究竟有何用意？

▲ 6月20日的视频画面显示，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在选后召开新闻发布会。

战略战术生效，极右政党低调转型

在6月的议会选举中取得出色战绩后，“国民联盟”并没有急于行使反对派的权力，反而表露出支持政府的姿态。7月12日，该党代理主席乔丹·巴德拉表示，他们将会投票支持政府的购买力法案，即使法案还不完善，至少也能为急需救助的家庭提供部分解决方案。这显然比左翼联盟采取的“象征性弹劾”更加高明。

“国民联盟”意外之举的背后，既有其多年政党“正常化”战略的原因，也有竞选策略的原因。此次在议会取胜，正是这两者结合才取得了预期效果。

从战略上看，该党2011年由玛丽娜·勒庞执掌后，一直在“去妖魔化”，经过多年努力，已基本完成了从早期的反犹、排外到今天“国民优先”理念的转变，藉此争取到更多支持者，尤其是那些在全球化浪潮中被边缘化了的中低收入群体和各类危机的受害者。

从策略上看，“国民联盟”敏锐地抓住了法国人最关注的问题，包括购买力和国内安全等问题，不仅在总统大选和议会选举期间借此攻击马克龙阵营，令对手失分；而且在新政府施政时，仍选择在这些核心问题上表明立场，为自己加分。

“国民联盟”在本届议会中席位大增，意味着其将更加充分地行使立法权，并对政府实施监督。而更多的资源也将使其更快地发展壮大，令政党及勒庞本人更具可见度和竞争力。

直接的资源包括在议会拥有更多的发言时间；可以主导部分议程；在各个委员会中获得关键职位；以及像左翼联盟那样，通过签署弹劾动议表达对政府的不满，且只要该动议经过辩论和投票后获得289票支持，即可迫使政府辞职。

议会选举还为该党赢得了更多的资金。在法国，政党能获得的公共资金取决于两轮议会选举的结果：席位越多，资金就越充足，破产风险越小。“国民联盟”目前的战绩，足以为它消除了很大一部分后顾之忧。

此外，“国民联盟”还获得了一些隐形的政治资源，比如有了挤压传统右翼政党空间的可能性，甚至替代共和党；以及在马克龙的第二任期内有更多与执政党和政府讨价还价的机会，而不再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反对派。

由此可见，“国民联盟”试图一步步提升自身的政治格局，让自己在国家政治运作中发挥更多建设性作用，以此实现政党从“正常化”进一步向“制度化”的转型，最终取代传统右翼共和党的位置，将本党推向政权中心。

制造“意外”虽多，极右政党内在逻辑未变

尽管“国民联盟”正在努力转型以期树立起“正常政党”的形象，但其作为极右翼政党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立场并未改变，一些核心主张，如反移民、反多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等，也与欧洲其他同类政党并无二致。此外，“国民联盟”还在俄乌冲突中支持俄罗斯，主张与俄合作。所有这些都可能随着该党实力的进一步增加而对法国和欧盟的团结构成更大冲击。

就其影响而言，该党始终是法国的一大反对党，且勒庞已表示自己将专注于执掌议会团体，未来五年势必会从议会角度对政府施政形成掣肘；它接近政府的做法甚至被法国媒体解读为一种企图鸠占鹊巢的“杜鹃鸟策略”；它关于移民政策、宗教政策等的看法也让民众缺乏安全感；亲俄主张还会对欧盟统?对俄政策形成挑战。

就其自身发展而言，“国民联盟”的未来命运也取决于其他一些因素：首先是马克龙的政绩，这一点关系到极右政党能否继续享受“抗议性”选票的红利；其次是该党的“制度化”建设是否能取得理想的效果，包括培植更多的票仓，增加本党在公职中的代表等；第三是执政党、左翼联盟与极右翼政党三者之间的角力；最后，欧洲乃至全球问题的消长所引发的各种危机，也是影响极右势力消长的重要因素。

由此可见，迅速壮大的“国民联盟”仍将是马克龙第二任期内的重大挑战。尽管总统在7月14日的法国国庆媒体采访中呼吁所有政治力量拿出责任精神和妥协意识，推动未来五年各项改革的实现；“国民联盟”也似乎表现出一定的妥协意识，但这匹“黑马”会不会成为“脱缰野马”，最终还得看它有没有“责任精神”了。

作者：周秋君（上海政法学院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

编辑：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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