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看《岁月神偷》，还是在大学附近的影院，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等开始放片尾字幕了，才尴尬地左顾右盼，在一片吸鼻子的声音里毛手毛脚地擦脸。
大概是因为年轻，明明真实地哭了，哭完又有一种奇怪的恼羞成怒。回家写观后感，洋洋洒洒地一顿夸，临到结尾又故作成熟地挑刺：“一步难一步佳”“做人总要信”等等台词的铺垫太明显刻意；扮演大哥的李治廷和扮演富家千金的新人女演员表现平平，吴君如的双手也实在保养得太好，缺了点贫民窟的粗粝；还有片尾不必再多加一句“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的感慨，多一些留白，观众看得懂。
△《岁月神偷》剧照丨豆瓣网
看到导演罗启锐去世的消息，又想起了这部电影。故事主线和细节还历历在目，尤记得电影的前半部分的明快，孩童罗进二懵懂天真，有点调皮，有点混不吝。在他的眼睛里，一家人齐齐整整，生活也足够简单——老师当堂批评他成绩“差差差”，他想到的是舞蹈的节奏“恰恰恰”；洋警察上门收保护费，要他学英文先倒背26个字母，他认认真真当成游戏；就连偷吃月饼被邻居们打上门来，也不过是一次嚎啕大哭的记忆。
但很快，厄运的阴影开始笼罩在平凡的一家人头上。优秀的哥哥早早见识到贫困生活的束缚，有心高飞，却意外罹患白血病；勤劳的父母积极赚钱养家，可一场台风就能让他们没有片瓦遮头。母亲反复念叨的“做人总要信”，与其说是煽情的金句，不如说是在困境面前的最后挣扎，如果不信，还能怎么办？日子总要过下去。
我至今也不觉得《岁月神偷》是罗启锐最好的作品。然而年纪渐长，现在似乎更能理解他对这段记忆的沉醉——那是生活条件最苦的年代，却也是家庭最圆满的时光；多年后回想，贫穷困苦都只是笑谈，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的父兄却已经天人永隔。更重要的是，对罗启锐个人而言，胞兄的突然早逝，也直接影响了他的成长轨迹，昔日的顽童快速成长，提前体会到人生似苦海，岁月如神偷。
时光匆匆，被偷走的何止是亲人，何止是童年的快乐。人们总要过了许多年，才会再回想曾经时，细数失去了多少、错过了多少，剩下的又还有多少。就好像罗启锐导演去世的消息公开后，王晶发文回忆两人1980年代在邵氏片场的初见，“当时大家都很年轻，感到前面的路很长。今天听说他走了，那么有才，那么英俊，总觉得他还能做更多，世事无常，我们这一辈，也到了一个一个走的时候了。”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曾索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