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阳lp
我是因为听了主题曲《一片云》之后再回看了一遍《健忘村》，这部电影的整体音乐特别有个性，在很多情节中使用了大量的B-BOX，欢脱的节奏配上不相宜的情节，有的暴力、有的诡异，反而让这部电影充满了魔幻主义色彩。《一片云》由饰演女杀手“乌云”的林美秀演唱，歌词也很有意思：
“你的照片我的回忆，点点滴滴都化成一片云……还有烦恼你就去问唐立淇。”
配合音乐食用，让电影在导演兼编剧陈玉勋刻意打造的故事之外多了一层放松。
然而如果单看电影，则会让很多人看不懂，甚至觉得这个故事的风格太诡异了，它像是陈玉勋把一种个人半生对政治和爱情的解读糅杂到了一起，又像只是一个失意者的呓语，说不出的怪，却又明显能感受到它强烈的讽刺和不屑，片中每个人都在通过“忘忧”去忘掉烦恼，别人在看其他人的“忘忧”时总能在记忆的碎片中捡起一些丑陋。
再加上电影强烈的话剧表演风格，第一次看时我就想到了《暗恋桃花源》，尤其是顾宝明先生倾情演出，以及王千源在当年《钢的琴》之后首次担纲男主，这部电影必然有几分趣味，更有意思的是：
它是贺岁片。
一
忘 忧
“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这是《健忘村》强烈的潜台词，陈玉勋的不满和调侃把乔治奥威尔的这句话延展成了一部电影。
影片中通过“忘忧”试图控制村民思想的人有三个：
丁村长（顾宝明 饰）、道士田贵（王千源 饰）和秋蓉（舒淇 饰），丁村长为了修火车站，因为火车来了之后能让村里变得富裕，对此有不同意见的人是他计划的阻碍。田贵是为了寻找解锁极其奥秘的密码，只不过在过程中阴差阳错地成了村里的土皇帝。秋蓉一开始只是谁都可以欺凌的弱女子，她心里也隐藏着一只野兽——
谁对我不好谁就该死。
只不过最后“忘忧”让她成了凌驾于所有人的最大赢家。
故事背景设置在清末民初，至少是陈玉勋心中的那个时代，时代中有一个叫裕旺村的地方，每个人在丁村长的带领下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与此同时，员外石剥皮（曾志伟 饰）听说这个村子是一块宝地，就收买了一群以乌云（林美秀 饰）为首的土匪帮他拿下村子。
一天晚上，途经村子的道士田贵带着能够帮人忘忧的神器过来，村民们知道了他有宝贝，在热情洋溢之后麻翻了他，想要把宝贝据为己有，没想到被他反杀，他成了第二任“村长”，让村子里的人帮他挖宝，秋蓉也成了他的“睡伴”。
在进入“健忘”的主题前，电影用大量情节铺垫了一场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针对村子的屠杀。村民朱大饼（班赞 饰）是奸细，也是秋蓉的“死鬼”老公，但他的莫名死亡让观众看到了村子不是一般故事里那种“无辜”的“被害者”，等田贵利用“忘忧”消除了村人的记忆后，很长时间里他都在指挥“寻宝”，至于“寻”什么却不得而知，最后只是说他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原来在此之前，田贵也是“忘忧”下的失忆者。
中间穿插了村民万力（张孝全 饰）对秋蓉的爱慕以及青梅竹马的丁远（杨佑宁 饰）的回归，但说实话，这两条情感线虽然明知道是导演通过反差表现出秋蓉内心的本质与自私，可感觉似乎有些凌乱，倒是匪帮屠村那场戏拍得十分精彩。
匪徒们一边哼着B-BOX一边进攻，跟村民们打得有来有回，万力在“忘忧”的帮助下化身“神拳小江南”痛殴乌云等，动作戏非常到位，算是影片可看的亮点之一。
然而虽然那时重点宣传的是“用七个月的时间搭起来的外景”，但通篇看下来，对村子的布局印象不深，倒是村子之外的心思让我看着挺累——
隐喻和想要表达的内容太多，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长中陈玉勋要诉说的思想太难把控，以至于这部电影当年票房和口碑都很平平，显然那时安排在春节档上映并不是一件好事，加上陈玉勋本人的不当立场给电影加了一层“霜”，因此客观地说，它更像一部实验电影，观影的意义不在于当时的畅快，而是看后的琢磨。
“女性意识觉醒”，也许同样是导演在拍摄中糅杂的众多元素之一，可是偏偏影片没有太多铺垫的纵深，陈玉勋以为的“通过男性的压迫来诠释秋蓉心中恶魔养成”的主题似乎没有达成很好的解释，于是在我看来反而成了“人性本恶”的理由，秋蓉和村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二
回 魂
《健忘村》是一部用色彩和音乐包裹成“美味”的电影，只有多看几遍才能发现它内心隐藏的残忍和冷酷。
首先音乐和剧情有十分强烈的反差感，角色和行为对比也极大。
看着朴实的村民凶残狡诈，大家很欢乐地商量着抢钱杀人；看着没有存在感的邮差分分钟能刀刀见血；看着一直很苦情的秋蓉自私冷酷。杀人的被杀，“狼”被“羊”吃了。
无人不恶，无人存善。
这个村子里目所能及的一切都不是美好的，不时穿插的笑点让这部电影呈现出更加怪诞奇幻的视觉效果。喜剧的元素可以“缓和”一下所有人的凶残，只有等到影片结束后再回味才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里要说一下，王千源的表演中规中矩，他不太适合融入“神神叨叨”的故事里，这个演员就是为“现实”而生的，从《钢的琴》开始他就是个“凡人”，挣扎得很世俗，凶残的也很“普通”，让他演一个道士再去念一些古怪的台词实在有些难为他了，而且这样的角色也让他“跳”不出来强烈的特点。不过还好在后面的《解救吴先生》里他又扳回一局，除了刘德华，对他印象也很深刻，有机会讲讲《钢的琴》，它没有尿点，确实经典。
舒淇给我的感觉倒很意外，她最亮眼的是表演中的层次感，很生动地展现了四个阶段的秋蓉：
被侮辱被欺凌的无助和绝望、失去记忆后任人玩弄的自以为幸福、隐约察觉真相的机警与悲伤、看似大圆满并充满圣母光环中的冷酷。
让人惊喜的是饰演匪帮老大“乌云”的林美秀，这个演员本身经历也十分坎坷，擅长饰演市侩但善良的小市民，在《健忘村》里，她把“乌云”的凶残和憨厚拿捏得十分到位。
而陈玉勋的巧妙在于：
我知道大家都是坏人，但我一点也不怪大家。
最终观众也只能冷酷地看着一切发生而一筹莫展。
秋蓉那些文艺感十足的台词在那样的环境里，由女人念出来一点也不矫情，反而让人觉得悲伤：
“两年的等待，像是一条干掉的旧抹布。”
这般的“反差”感同样有些《暗恋桃花源》的意味，只是相对于后者，《健忘村》表达的十分阴暗，即便不得不同意导演眼中的世界浓缩在一个村子里，一切言行都显得诡异。
三
后 记
依旧还是推荐一下《健忘村》的音乐，不是五月天和萧敬腾的《凡人歌》，也不是“祖师爷”费玉清的《嘿嘿嘿》，还是林美秀的《一片云》和几首质量不错的B-BOX，前者听来似乎感觉像是一个周末，睡醒之后躲在被窝里的牢骚满腹，后者的质感很棒，喜欢B-BOX的一听就知道。
总之，《健忘村》是一部很大胆的电影，“大胆”在于立意独特，可中肯地说，它不适合春节喜气洋洋的氛围，这也是当年排场不理想的原因之一。观众没时间和精力非要在大过年的时候进影院解读导演的心语和咏叹。
网上曾有人把《健忘村》对标周星驰早期的电影作品，认为当年星爷年轻时的电影中也同样有很多镜头都暴力血腥，并带有强烈的个人观点。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残酷绝望。带着一种导演强烈的任性、不妥协气质，再掺杂一些时政隐喻，直到后来的《西游》系列终于被市场“驯服”。
但是《健忘村》跟星爷还真不是一回事。
如果说周星驰的电影里总有些对小人物们的怜悯，那么陈玉勋在这个故事中极尽了对所有人的嘲讽，无论财主、革命党、土匪还是……女人。
画面用色明亮、音乐旋律欢快，看上去每到一个转折前都很温馨，但陈玉勋就是喜欢在转折之后打破观众们对美好的期待，这十分“扫兴”，但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尤其是影片最后，镜头随着秋蓉一袭白衣春光满面地走在村里时，成了“羊”的村长、成了机器的土匪、还有每个言行举止跟孩童一样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秋蓉很满意，我却很惶恐。
或许在每个“秋蓉”的眼中，没有反抗、没有自我、没有个性就是“美好”吧？
细思极恐，所以才只能回味音乐，不再去细究故事。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到最后，我也糊涂了。
